大聖的小宇宙 桃花枝上,啼鶯言語,不肯放人歸 文/ 大聖 這幾年,李師師實在是太火了。 自從進入娛樂圈,不滿15歲,就以“人風流、歌婉轉”,在汴梁各教坊中嶄露頭角,見過的人都説,這女子將來必成大器,前途不可限量。 果然,隨着年齡的不斷增長,工作經驗的日益豐富,成年後的李師師色藝雙絕,豔壓羣芳,號稱“歌舞神仙女,風流花月魁”,在業內獨領風騷,擁粉無數,一躍成為東京頭牌名妓。 李師師工作的地方叫礬樓,別看名字土裏土氣,卻是東京汴梁最頂級最豪華的娛樂會所。 裏面都有啥?餐飲住宿、歌舞演藝、休閒娛樂、養生保健……你也別問了,這麼説吧,你心裏想的那些項目,裏面都有。 自從李師師入職以來,礬樓的生意火得一塌糊塗,許多客人都是衝着師師去的,儘管出場費價格不菲,但為了一睹芳容,仍需要至少提前一週預約。 有詩為證:
人吶,就是這樣,價格越貴,越不好預約,就越好奇,越想體驗一下到底好在哪兒。 慕名而來的客人中,既有一擲千金的超級富豪,也不乏政府官員與文化名流,比如著名詞人秦觀、晏幾道、周邦彥等。甚至包括一些黑道上的人物,比如浪子燕青,都是礬樓的常客。 最令人感動的是,已經85歲高齡的詞界前輩張先,不顧年老體弱,也被人攙扶着趕來,在領略了師師的風采之後,欣然提筆,寫下了那首著名的《師師令》:
在社會各界的推波助瀾下,李師師的名氣越來越大,一時豔名遠播。 終於有一天,《大宋娛樂週刊》一篇題為《礬樓門庭若市,師師一票難求,青樓一姐究竟魅力何在?》的報道吸引了宋徽宗的注意。 文章在描述“師師現象”火爆京城的同時,還援引了秦觀為李師師寫的一首《生查子》:
徽宗皇帝看罷,沉默良久,輕輕嘆了一口氣,自此,神情恍惚,茶飯不思。 手下人一看,皇上這是有心事啊,再一瞅桌上的報紙,立刻就明白了。 這位善於察言觀色的部下,是徽宗皇帝新近提拔的年輕幹部,原本是翰林學士蘇東坡的祕書,後來在都尉王詵府上工作,業餘愛好足球,是都尉府足球隊的前鋒兼隊長,名叫高俅,由於在朝直機關一次內部足球比賽中的出色表現,被宋徽宗抽調到身邊,破格提拔做了殿帥府太尉,掌管禁軍,是宋徽宗最信賴的班子成員之一。 皇帝唉聲嘆氣,坐立不安,身為臣子,要善於揣摩領導的心思,主動為君分憂,不能啥話都等着領導開口,有些話在位置上不方便説你懂吧。 高俅俯身上前,低聲建議:“陛下既然有興趣,何不微服私訪,一探究竟?” 徽宗面色一沉,嚴肅地説:“這怎麼行呢,身為國君,出入青樓妓館,一旦傳出去,你讓媒體怎麼寫?大臣怎麼説,羣眾怎麼看?不合適不合適。”連連擺手。 既然領導都説了不去,那就算了吧。如果你真是這樣想的,怎麼説呢,業務能力還有待提高啊年輕人,沒事兒多跟人家高太尉學學。 高俅當時是直言相諫:“這就是陛下您的不對了,身為領導幹部,理應深入基層,深入一線,瞭解民意,體察民情,與百姓同享同樂,怎麼能一直在宮裏埋頭工作呢,這不是脱離羣眾嘛。” 徽宗見狀,只得勉為其難地説:“既然是這樣,那好吧,我就去看一下。注意,輕車簡從,千萬不要擾民啊。” 宋徽宗祕密出宮,微服私訪,終於見到了魂牽夢繞的李師師,一見之下,驚為天人……(此處刪節250字) 中間到底發生了什麼故事,因屬個人隱私已無可考證,唯有徽宗皇帝事後留下的這首詞,可見一斑:
據《青泥蓮花記》記載:“徽宗自政和後,多微行,乘小轎子,數內臣導從往來師師家。”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,何況是這種事。宋徽宗與李師師的關係很快成了公開的祕密,就連遠在山東的黑社會都知道了,一個叫宋江的帶頭大哥為了招安,夜入礬樓,重金行賄李師師,求她牽線搭橋。 在這種情況下,皇帝的安保問題變得越來越嚴峻。 直接把李師師接入皇宮不好嗎?儘管徽宗對師師情有獨鍾,但迎娶一個青樓女子入宮,是絕對不能考慮的,臉還是要的。 關鍵時刻,還是高俅高太尉,想領導所想,急領導所急,創造性地提出了“愛情隧道”計劃,從皇宮挖一條地道,直通礬樓。 這是愛情的力量。 皇帝頻繁出宮幽會,日子一長,嬪妃們難免嫉妒,後宮三千粉黛閒置,偏要跑出去打野食兒,為啥? 韋賢妃就曾當面問徽宗:“何物李家兒,陛下悦之如此?”這個狐狸精到底有什麼本領,讓陛下如此神魂顛倒? 徽宗説:“無他,但令爾等百人,改豔妝,服玄素,全此娃雜處其中,迥然自別,其一種幽姿逸韻,要在色容之外耳。” 沒什麼,如果你們一百個人全部卸妝素顏,讓她混在你們中間,我一眼就能看到她,不是漂亮不漂亮的問題,是氣質你懂吧。 男人迷戀一個女人,容貌自然重要,但更重要的,是你身上與眾不同的氣質,這裏面藏着你讀過的書,走過的路,經歷過的人,是你的性格,你的品位,你的情趣,你的風韻,你的才藝,還有,你的技術,你們明白嗎? 眾妃聽罷,皆默然,一時竟無言以對。 自從徽宗與師師相好以後,礬樓便有了一個明顯的變化,顧客明顯變少了,特別是李師師那裏,幾乎門可羅雀,就連秦觀、晏幾道這些半個月來八回的常客也沒了蹤影。 這也難怪,你長了幾個腦袋,敢跟當今皇帝爭女人? 只有一個人例外,李師師的前男友,著名詞人周邦彥。 生命誠可貴,愛情價更高,皇帝有啥了不起,只要你們還沒結婚,我就有機會。繼續與李師師保持密切聯繫。 周邦彥,字美成,號清真居士。《宋史》説他年少時“疏雋少檢”,生活放浪,不守禮節,“不為州里推重,而博涉百家之書”。 雖然調皮搗蛋不聽話,但特別喜歡看書,24歲考上了全國最高學府:太學。 但周邦彥最終步入仕途並不是通過科舉,而是走了一條捷徑。 什麼捷徑?宋神宗時期,周邦彥在汴京作太學生,模仿漢代《兩都賦》寫了一篇《汴都賦》,寫完後並沒有急於發表,而是通過關係,直接獻給了當今天子。 《汴都賦》洋洋灑灑七千字,用華麗鋪張的筆法描述了當時汴京的盛況,宋神宗一看文章密密麻麻那麼長,就讓一個大臣讀給自己聽,結果,賦中好多古文奇字,大臣都不認識,磕磕絆絆竟然讀不下來。 跟現在好多書法家寫的字一樣,你越不認識,越看不懂,越顯得高深莫測,宋神宗説人才啊,破格提拔周邦彥為太學正,也就是留校任職,從此步入仕途。 周邦彥詩詞文賦無所不能,且精通音律,在詞的創作上,他在繼承婉約派柳永、秦觀詞風的基礎上,開格律詞派先河,與蘇軾、柳永三足鼎立,世稱“柳俗,蘇豪,周律”,被看做是宋詞發展的第三個里程碑。 後世評價:“北宋婉約作家,周最晚出,薰沐往哲,涵泳時賢,集其大成。”將其與杜甫相提並論,稱他為“詞中老杜”。 周邦彥的詞在當時頗受歡迎,“以樂府獨步,學士、貴人、市儈、伎女皆知其詞為可愛”。歌妓們都喜歡周邦彥寫的歌,也就是在那個時候,周邦彥與李師師相識,並開始了一段戀情。 這首《玉蘭兒》,就是周邦彥給李師師寫的一首情歌:
郎才女貌,才子佳人,本來挺好的一段戀情,突然出現個第三者,你還不敢拒絕,對,情敵是個特麼皇帝,簡直太討厭了。 周邦彥每次與李師師約會,都冒着巨大的風險,始終提心吊膽,自然也影響到了約會的質量。 師師勸他:“彥彥,要不算了吧,以後別來了,萬一被皇上撞見可咋整。” 周邦彥説:“我不。”依舊如故。 常在河邊走,哪有不濕鞋,這一天終於到了。 一天晚上,兩人正在房內卿卿我我,宋徽宗忽然駕到,情急之下,周邦彥便躲在了牀底。 徽宗帶來了江南新進貢的鮮橙,李師師親手撥開,兩人你一口我一口……(此處刪去360字) 春宵苦短,轉眼到了三更時分,宋徽宗要起牀回宮,師師假意挽留:“都三更天了,路滑霜濃,行人稀少,不如今晚就別走了吧。” 徽宗説:“不行啊,明天早上還有個會,必須得趕回去。” 宋徽宗走後,周邦彥才從牀下爬了出來,一板之隔,親耳聽到的那一幕,讓周邦彥心如刀割:“我應該在車裏,不應該在牀底,看到你們有多甜蜜,這樣一來,我也比較容易死心,給我離開的勇氣,他一定很愛你,也把我比下去,他一定很愛你,比我會討好你,不會像我這樣孩子氣,為難着你。” 李師師説:“我能怎麼辦?不如我們分手吧。” 周邦彥説:“其實我不想對你戀戀不捨,但什麼讓我輾轉反側,不覺我説着説着天就亮了,我的脣角嚐到一種苦澀,我是真的為你哭了,你是真的隨他走了,就在這一刻,全世界傷心角色,又多了我一個,我是真的為你愛了,你是真的跟他走了,能給的我全都給了,我都捨得,除了讓你知道 ,我心如刀割。” 第二天,周邦彥懷着無比複雜的心情,寫下了那首著名的《少年遊》,再現了宋徽宗與李師師那一夜的情景,甚至包括兩人的對話:
這首詞後來傳遍了汴京城的大街小巷,宋徽宗這才知道,那天晚上房間裏還有一個人,不由惱羞成怒:敢跟老子搶女人,搶女人就算了,還在牀下偷聽,偷聽也算了,還寫出來到處宣揚,是可忍孰不可忍?! 換做別的皇帝,直接殺了周邦彥,誅滅九族都有可能。 但是,宋徽宗並沒有這樣做,生了幾天悶氣,只是藉着幹部調整的機會,把情敵降職調離了京城。對,哪兒遠哪兒待著去,不許再碰我家師師,別讓我再看見你,哼! 更難得的是,對於李師師的劈腿,宋徽宗沒有絲毫責怪,沒幾天,就去找李師師,結果正碰見李師師才從外面回來,兩眼哭得通紅。 徽宗問:“去哪兒了?” 師師説:“去送個朋友。” 徽宗立刻就明白了:“是去送周邦彥了吧?” 李師師坦然承認:“是。” 徽宗皇帝醋意大發,問:“郎情妾意,十里相送,周邦彥又寫了什麼新詞嗎?” 李師師説:“還真寫了一首,我這就唱給你聽。”
這首《蘭陵王》,以柳為題,寫離愁別緒,縈迴曲折,蕩氣迴腸,經李師師的演唱,更是情深意切,催人淚下。 宋徽宗是歷史上著名的文藝皇帝,詩詞音律造詣頗深,聽罷不由感嘆:“這個周邦彥還真是個音樂方面的人才,算了,寶寶也別再傷心了,我這就招他回京。” 不但不追究周邦彥的責任,還任命他為大晟府提舉,也就是皇家歌舞團團長兼東京音樂學院院長。 我就問你,這樣的好領導,你們去哪兒找? 作為皇帝的情敵,周邦彥此後也並未受到任何打擊報復,公元1121年,病逝於河南商丘,享年64歲,臨終之時,仍對李師師念念不忘。 六年後,也就是靖康二年,金兵攻下汴京,徽宗欽宗二帝與眾嬪妃朝臣等共計3000餘人被俘,史稱“靖康之恥”。 汴京城生靈塗炭,洗劫一空,李師師生死未知,下落不明。 有人説她將多年積蓄捐為宋軍軍餉,在慈雲觀出家做了道士;有人説她喬裝南渡,在江南重操舊業,以賣唱為生;還有人説她被金人所虜,不甘受辱,吞金自盡而亡。 被囚禁在金國的宋徽宗曾派人多方打探李師師的下落,聽到李師師自殺的傳言後,悲傷不已,作詩悼念:
. End . │編 輯:小 麗 │圖 片:朱新建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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